水娘的眼泪与嘴角的血溶在一起，开始不住的咳嗽，血从喉腔涌出。脸色变得惨白，额头上大颗的汗珠，她紧紧的抓住陈皮胳膊。
　　
　　而陈皮已经傻了，脑袋里一片空白，只知道拿手用力的抹去那糊在水娘脸颊的一团扎眼的红色。他见惯了生死，手上的人命无数，却从未觉得那血色那么可怖刺目。
　　
　　“你……”
　　
　　水娘费劲的开口，“陈皮哥，我是阿琅。”
　　
　　陈皮的手颤抖的停下来，像是没听清一样，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的脸。
　　
　　水娘笑了，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儿，“我是四爷家的，傻小子阿琅啊。”
　　
　　陈皮久久没有出声儿，扳着她纤细的肩膀，只是用深沉的眼神儿看着她，不错眼儿的瞧。
　　
　　“你骗我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马上要死了，还骗你做什么……”水娘垂下眼，笑着“傻子，我之前从未同你说过我是女人，却也从未跟你讲过我是男人啊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以为你是最温和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可是我偷偷的见过你……杀人的样子……却从未想过你会杀了我家所有的人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很害怕。”
　　
　　“陈皮哥哥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有点儿……想你。”
　　
　　“你不会一个人死，我也不会。”
　　
　　无论水娘说什么，陈皮只是傻了一样的坐着，呐呐的开口重复，你骗我，你说谎。
　　
　　阿琅应该活的好好的，娶妻生子的，而不是在他身边，马上气绝的模样。
　　
　　“你知道么？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。可以杀了你……我也解脱了。”
　　
　　陈皮没有反应，没有她想象中愤怒和凶狠，而是摸着她的眉眼，“怪不得，眼睛一样的。”
　　
　　阿琅么？
　　
　　他记得那个短头发像个小猴子一样的孩子，圆圆的脸蛋儿，一笑两只眼睛就眯起来，像一对儿弯月。有的时候懒懒的，趴在门口的石墩上，等着他。
　　
　　那个撒娇耍赖的小孩儿，缠着他要糖油粑粑，要他背着自己去看花灯，小胳膊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，睡着了会流口水。熬了三个晚上做了两个奇丑无比泥人儿，说一个是陈皮一个是自己，后来同陈皮一起去庙里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丢了，那孩子可怜兮兮的哭了一宿。
　　
　　其实那天杀了水蝗宅子里的人之后，当天晚上他悄悄回去看过。那个孩子披着一件白色的褂子，脸色也是惨白的，还是坐在门口的石墩上，把头埋在膝盖上，他知道，她哭了。她小声儿的哭，好似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，哭的陈皮怔楞着，不外往前走一步，也不离开。
　　
　　她在哭什么，哭她爹，她的家里人死的太惨了？还是哭他们两个？
　　
　　从此再不要见了。
　　
　　阿琅，我们至此再不能见了。
　　
　　欠你的，我陈皮下辈子一定还你，不论你成了何种样子，我一定护你周全。
　　
　　可是他未曾想过再次相见会以这么惨烈的方式开始，又结束。
　　
　　“解药在哪？”陈皮听见自己的声音抖的不成样子，然后用抖个不停的手给两个人穿衣服。
　　
　　水娘自嘲的想，是他看在原来的情分上想让她死的有些尊严么？可惜了，她走上这条路的时候，就再无尊严可言了。“码头，第三艘船。”水娘的眼睛没有离开陈皮的脸，但是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。
　　
　　陈皮抱着水娘飞快的奔下楼，留下一脸茫然的老鸨，吓得心里直嘀咕，“这玩儿的也太过火了，闹出人命了……”
　　
　　陈皮背着她，腿软的几乎站不住，还是机械的往码头跑，水娘嘴里流出的血染湿了他的肩膀，他的心里冰凉一片。不知是因为跑的太剧烈还是毒发，胸腔中疼的要命。
　　
　　陈皮。
　　
　　我忘不了，忘不了你杀我爹，杀我家人时眼神里的狠厉。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，你不喜欢我，我认了。可是我没有伤害过你，你为什么这么对我。
　　
　　你为什么这么对我。
　　
　　为什么。
　　
　　陈皮的脑子里一直在闪过这句话，那个借着惨白色月光才能看清楚脸的孩子，无措的不停重复这句话。
　　
　　跑到码头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，陈皮觉得自己衣服都湿的透透的，终于进了第三艘船的船舱，他将水娘抱在怀里，轻轻的拍着她的脸颊，“阿琅……阿琅，你醒醒？”
　　
　　水娘只觉得眼皮沉重无比，费力的撑开眼，瞧着陈皮的脸都化成了虚影儿。“陈皮。”
　　
　　“陪我死在这儿吧。”
　　
　　陈皮怔楞着刚想问解药放在哪里了，就闻到了酒精和火药的硝石味道。
　　
　　“你若要我的命，就拿去，可是你得好好活着。解药到底在哪儿？！我带你走！”陈皮搂着水娘，“我错了。”
　　
　　水娘死撑着，吊着一口气，弱弱的声音几乎听不清，“来不及了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嘭！”
　　
　　码头上传出一阵震天的响声，所有的船都被炸的粉碎，火海连成一片。那火是猩红色的，映的连着水的天也血红色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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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皮短篇完结，我要好好更我的副八了，毕竟太极门和河神都要开播了，再不写完就太丢脸了😂